退下了。 待寇连材师徒二人都退下后,载潋才去端了托盘上的碗,用勺子舀起后放在嘴边吹凉,又递到载湉的嘴边去。载潋抬手举着勺子许久,载湉却并不张嘴,半晌后只抬眼盯着载潋,载湉也不顾载潋手中还端着碗,便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,目光炯炯问道,“那个小六儿却比朕还吸引你吗?” 载潋听皇上是为此事生气,忍俊不禁直笑道,“皇上怎么谁的醋都吃呢?”载湉却毫无笑意,他展开双臂将载潋紧紧拥在怀里,在面对惨痛的败局时,他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,毫无安全感,他静静对载潋道,“朕是怕,怕你走,怕你再离开我。” 载潋听闻此话,竟一时内哽咽,难以言说自己的心疼,她抬起手去抚摸着皇上的背,将下颚抵在皇上的肩上,轻柔道,“不会的皇上,潋儿回来了,潋儿不会轻易离开皇上的,潋儿要陪着皇上。” 载潋重新又端起碗来,坐直了身子来,对皇上笑道,“皇上要吃点东西,不然皇上的身子垮了,天下百姓该以谁为主心骨呢。”载湉此时才乖乖地张嘴,由载潋伺候着将八宝膳粥都进了。 载潋深知皇上希冀振兴朝廷,今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的噩耗正如一把匕首直直插入皇上的心口,她不禁想起阿瑟的父亲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来,更想起刘步蟾对阿瑟的嘱托,心中尽有不甘与愤恨,不禁向皇上开口道,“皇上,奴才有一事不敢再瞒皇上,奴才在天津时曾偶遇了一位姑娘,她在府衙外击鼓鸣远却申冤无门,口口声声念着一句诗堪笑楚江空渺渺,不能洗得直臣冤!奴才初见她时,因天津官府里的人怕被她牵连,便命人将她推下海,她险些丢了性命。奴才与她交了心后才知,她父亲是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,曾在福建船政学院学习,后又往英国学习,他回国后建议李中堂添设船炮,以防不时之需…可北洋水师中贪腐成风,刘步蟾向李中堂的进言断了无数人的财路,若非战事突起,奴才想,皇上早就该看到堆叠成山的弹劾刘步蟾的奏折了!…可如今刘步蟾以身殉国,当真是成了堪笑楚江空渺渺,不能洗得直臣冤了…” 载潋略顿了一顿,她见皇上听得专注便继续道,“皇上,整顿吏治,政以贿行,是不得不为了…若非贪腐成风,我大清此次,亦不会惨败至此…” 载潋望着皇上愤怒又带几分震惊的目光,心中也深深知道自己无权干涉半分朝政,那是有违祖宗家法的,可是为了皇上能知道这些腌臜,为了皇上所希求的中兴,她已顾不得任何祖宗家法了,于是便横了心继续道,“皇上,刘步蟾曾托给他女儿一份名单,上有借朝廷户部向北洋水师拨银生财的官员名单,可是如今…这些人都虽北洋船舰沉入深海了…刘步蟾所托付的,他也无从再看到了!” 载潋说至此处,也不禁早已是泪流满面,她想起初见时的阿瑟,因为寒冷的瑟瑟发抖,可她仍旧硬撑着自己身体,强装着坚强,心中唯有父亲对自己的嘱托。她和皇上,和天下所有希望国家振兴的黎民百姓都一样,无比希望朝廷能够打赢这一仗,可她等来的不仅是战败的消息,更是自己生身父亲亡故的噩耗。 载潋话毕后,径直站起身来,跪倒在皇上的面前,规规矩矩叩首谢罪道,“皇上,奴才自知无权置喙朝政大事,今日在皇上面前妄议朝政,更是奴才有违祖宗家法,还请皇上降罪责罚!” 载湉却立时将载潋一把扶起了,双眼恳切地注视着她,道,“潋儿,你与她们不一样。”载潋望着皇上的眼神,感觉心底早已被温暖填满,而后载湉又道,“你所说的,朕一定会彻查,绝不会令天下有识之士寒心。” 当日载湉即下发谕令,追赠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“强勇巴图鲁”封号,分拨抚恤银予北洋水师为国殉难的烈士家眷们。 载潋自养心殿离开时天色已渐晚,窗外飘起零零星星的雪花来,载潋心中仍觉悲痛,可想到皇上已有革新图强的决心,国家中兴便有希望,那些为北洋水师、为朝廷、为黎民百姓而牺牲的英灵便也不算冤枉辜负。 载潋才出东华门,便猛然想起还在府中的阿瑟,心中一时担心得很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