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蚁后的哀音:「他朝君体也相同!」 床上的我惊叫,但男友却误以为我也感到兴奋,于是更用力…… 我懒理家人的反对,继续留在男友家住。他的家说不上松动,仅仅够两个成年人居住。这份压逼感,带点侷促,却意外地为我提供莫名的安全感。就像走在熟悉的蚁路上,不需选择,不需思考,不需担心。按着既有的指示,一直前行,就会去到预期的地点。轻松,简单。 我挨近窗户,望向地面黑压压的头顶。我分不清那些是人头或蚁头。 我一直鄙视活得像蚁的人,耻笑他们没有自由意志,终身困在无形的樊篱当中。此刻反观一切,我不也是将自己困在另类的樊篱当中?为了不和他们一样,我限制了自己的行动。像蚁后,馀生只能活在巢里。 自那天到来男友的家后,我没有离开过单位。怕要面对随波逐流的蚁,和牠们相处、沟通。思想是高传染度的传染病,可以经由言语、文字、图片、暗示、氛围等途径传播。避无可避! 我忽尔静默下来。茅塞顿开。 根本早于懂性之前,我的脑袋已被蚁群佔据。可能是新品种的蚁,也可能是未被其他人发现过或命名过的蚁。牠们的排他性奇高,所以我对身边的所有蚁群那样敏感…… 病入膏肓了?没救了? 不!我才不要和那隻可怜的蚁后下场一样! 我不能妄下定论,不然会中了蚁群的诡计。我告诉自己,只要未死,就有得救可能。可是,要怎么救?火烧蚁?烟燻蚁?水淹蚁?毒杀蚁? 灵光闪现。我想起了客人和女上司的对话。「人吃人」只是个例子,同类相残才是真相!为了减少竞争,每个物种均有相争相残现象。自己最了解对手的同时,对手同时最了解自己。最懂杀人的是人类,最懂灭蚁的是蚁! 我走到厨房去,金睛火眼,环视四周。 墙角有隻蚁路过。 我将牠放入耳窝。 期待渔人得利之日。 (07) 灵堂里,相框上,是亡者最爱的黑白照。明眸酷齿,乌发雪肌。像人,是妈。妈在医院里待了三个月,可惜等不到适合的器官作移植。也是的,不知多少病者等了多少年,也轮不到一个器官。何况她只是等了三个月…… 我一再向来宾欠身鞠躬。到来致意的,是蚁。和我一起站在主家席的,是蚁。躺在棺木里的,是蚁。满堂是蚁。我没有丝毫惊惧,因为我已习惯蚁的存在,包括体外的蚁和体内的蚁。 体外的蚁与我比较相处得来。在远去的那些年,牠们曾经是人,保有些许人类的特徵。牠们善于假扮人类,扮思考,扮自由,扮公平,扮大爱。牠们的偽装几近完美,唯独是极强的「排他性」没能完全被遮掩。若我的真正身份一旦被揭发,我势必陷入万劫不復之境。 我不断告诫自己,必定要忍。只要忍过去,不拆穿牠们的假面具,就不会遭受攻击。这可不是易事。我毕竟不是牠们的同类,要做到和牠们行径一致,必有一定难度。 幸好,我还有体内的蚁。在我体内,有处于敌对状态的两群蚁。牠们为争夺更多资源,不停战斗,将我的身体各个部份当作战场。当某些身体部位感到剧痛时,我就知道,牠们正在那儿开战。战后,无论谁胜谁负,亡者的尸体都会腐烂分解,化为黏液,渗入我身体各处。牠们的意志会随着黏液成为我的一部份。 相比昔日的我,现在的我有点儿像蚁,无论思考模式或行为习性皆然。但我清楚知道,我只是扮蚁的人。 丧礼过后,我和妹并肩行。 我不知该视妹为她或牠。半人半蚁的状态,该怎么分类?我不懂。妹曾经和我同声同气,对家庭的无理束缚同样不满。惟在妈入院后,妹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,说甚么「血浓于水」。我没赞同,亦没反驳,单纯的无话可说。 彼此相顾无言,却因一隻小蚁而开始对话。 「小心!」妹吹走我手臂上小蚁。「难道是在灵堂里拈来的?」妹说,刚才在灵堂主家席附近看见很多蚁,却又不敢清走牠们。传说,亡者能够附在小昆虫上。 「可能吧。」我淡然一笑,心里欢喜妹记得我怕蚁。没料到,妹仍记得以往的我。 「这里又有一隻蚁!」走没两三步,妹突然又指向我的衫尾。 我瞄了瞄,一指弹走小蚁。我知道蚁从何来:来自我身体内。近来,不时发现有少量蚁会随着我的粪便和尿液排出体外。我估计,牠们已迁居至我下体一带。偶有几隻发现了出入口,好奇到外边的世界看看。 「咦?那里又……」妹的吃惊神情提醒了我。若在这话题上继续扰攘,恐怕妹会发现甚么端倪。 「我去整理一下,不用等我。」我匆匆转身离开。 妹不会明白我,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