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过。 终于,他在王殿前、茯芍常去的园林里发现了端倪。 在从园林回王殿的路径上,有一点茯芍的法力残迹。 陌奚睁眸,瞬移至残迹处查看。 他探出蛇信,附近的草叶有被压折的痕迹。 折痕戛然而止,四周再无蛇行的印记,亦没有第二股气息——她是自己离开的,用的是移行术法。 一个恐怖的结论由此浮现: 茯芍恢复了。 她恢复了对法力的记忆。 可她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…… 答案呼之欲出。 陌奚浑身的血液陡然僵冷,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透出两分青灰。 他低头凝望着草地上的折痕,十指无知无觉地攥住了袖绲,深深刺入掌心。 她记起来了。 她记起了如何调动法力、记起了上一世,记起了沈枋庭。 她不要他了。 …… 昏昏然间,大量光怪陆离的画面挤入茯芍脑海。 那一直破碎、断续的记忆,至此连成一片,形成了完整的曲线。 在这沉重的梦境里,茯芍看见了另一个自己,一个荒诞而可悲的自己。 她没能遇见陌奚,独自出了韶山,朝东而去。 从韶山出发,一路向东,正是玖偣的地界。 经过战火的玖偣混乱割据,留在那里的皆是穷凶极恶之辈。 初初下山的茯芍吃了大亏,所幸本身实力过硬,才不至于被邪妖剖丹分肉。 她狼狈地从玖偣离开,向北而去,误入了人类的领地,却是避坑落井。 没有收尾的茯芍引起了恐慌,被凡人视作邪妖,上报给了附近的修士。 那一行修士,正有浮清与沈枋庭。 茯芍裸露在外的蛇尾、身上特殊的香气以及不惧雄黄的特性吸引了浮清的注意,他认出了她的身份,将她带回琮泷门,收为座下弟子。 “你不该来的。”作为大师兄,沈枋庭对待这位特殊的师妹并无分别心,他好言规劝,“妖有妖的去处。” “可我没有别的去处了。”茯芍问,“大师兄,我不能留在这里么?” 沈枋庭语塞,半晌,他叹道,“不是不能,是怕你太过辛苦。” 彼时的茯芍不懂,“辛苦?为什么会辛苦?” 她很快明白了,沈枋庭为何会语焉不详地说出那句话来。 在琮泷门的日子,真的好辛苦…… 可师兄对她好,从她入门的第一日起就不动声色地关照她。 光明大殿上,他挡在她身前,替她受了四十六鞭。 除了爷爷,这世上再没有谁像沈枋庭一样,不求回报地关心她、爱护她。 离开了这里,离开了沈枋庭,她又能去哪儿呢…… 黄玉绝迹,她没有容身之处,天下之大,哪里都是琮泷门,她于谁都是异族。 “茯师妹,我知道你受了委屈。”十年禁闭之后,沈枋庭与她走得更近,他对她说,“你的身份特殊,千万不要直接和人起冲突。若有谁中伤了你,只管告诉我,我会替你讨还公道。” 茯芍知道,这句话不作假,他是真心想要护她。 只是沈枋庭到底年轻,夹在家族宗门的斡旋里,能做的始终有限。 所谓讨还公道,十里不过二三。 但有这份心,茯芍便足够感激。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,连同类都称不上。 那一日,他们进入秘境,秘境崩塌之际,沈枋庭骤然折返,茯芍大惊。 赶在最后一刻,沈枋庭才堪堪从破碎的秘境中跃出。 他手里是一支弯折了的毫菊,带着泥根,中央的花瓣和茯芍的鳞色如出一辙,同为半见。 “方才一瞥,觉得埋在里面未免可惜。”沈枋庭一手提着剑,一手将花送到茯芍面前,“有些折了,不过用木培灵还能养活。” 他执花的手上有泥泞,也有被划开的裂口。 鲜血混着泥沾染了毫菊。 那支菊果然活了,被茯芍摆在床头,到她死去时,毫菊依旧开得明艳。 「芍儿、芍儿……」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