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人知道,这些年,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。 他找到了义邙王,虽然有侄子这个身份,义邙人根本瞧不上他骨子里那中原人的血。他们嫌弃他的温吞,厌恶他的谦卑,耻笑他的隐忍。 思绪恍惚,耳边落下清明一声。 “兰公子,你可曾听闻这样一句话?” 叶朝媚看着他,道,“白袍点墨,终不可湔。这一身素白,只要染上了一丁点儿的黑墨,就再也洗不掉了。” 沈兰蘅抿了抿唇线。目光顿了顿。 “到头来,感动的只是你一个人罢了。” 秋风萧瑟,空气中掺杂着潮湿的寒意,浸入身前之人的眉眼。兰子初缓过神,抬眸与之对视。郦酥衣的目光愈发带有攻击性,像是一只护食的野犬,要将这侵入的不速之客连骨带肉全部啮碎。 沈兰蘅深吸了一口气,尽量以友好的口吻道:“我听闻,你在查青岚书院的案子。” 郦酥衣挑了挑眉,“你知道的还不少。” “我可以帮你。” 见对方神色并未撼动,沈兰蘅陈恳道,“若你想查清当年青岚书院一案,我可以与你一起。” “代价?” 郦酥衣的声音很轻,轻得几乎不带有任何感情,引得兰子初微微一怔,须臾道: “我不要什么代价,我只想救出我的……父亲。” 后两个字他说得很小声。 郦酥衣目光冷凝,审视他片刻,半晌,扯唇笑了笑。 “兰子初,不若我们来做笔交易。” “什么交易?” “杀了拓拔颉,”郦酥衣道,“本将扶你上位。” 沈兰蘅一愣,仰起头,却见沈顷一脸正色,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。 “上位?” 他反应过来。 冷风拂于素衣之人面上,沈兰蘅眉目缓淡,眼底没有分毫欲望,平静道: “我不想上位,不想做高管、享厚禄,”功名利禄,都麻痹不了他,“至于你所说的代价,或者说是筹码,我也从未想过。郦酥衣,我现在来找你,是因为只有你有能力去做我想做的事。我之前做过许多错事,走过很多歧路,我不想再一条路走到黑了。” 说到后半句话时,他微微垂下脸去。男人眼帘亦是垂下,有风细幽幽地穿过,他微黯的眸底藏匿着许多心事。 郦酥衣凝视着他,比他还要平静:“然后呢?” “然后?” 沈兰蘅不解。 “我替兰家翻案,然后呢?” “兰子初,”郦酥衣目光放远了些,“魏都你回不来了。” 青衣巷,你回不去了。 沈兰蘅踉跄了一下。 他本就病弱,如今被这冷风灌得,更是面色翻白。见他似乎要往后跌倒去,郦酥衣终于伸出手扶了他一把。那只伸过来的手结实而有力,带着许多令人信任与安心之感。沈兰蘅借着对方的力量站稳身子,轻声道了句:“多谢。” 遽然又一道冷风,他咳嗽了阵,而后道: “当年查抄兰家的,是郢王的人。” 郦酥衣徐徐然收回了手。 “郭琮懿是郢王的人,你若想知道更多的内情,可以先从他入手。” 沈兰蘅顿了顿,见沈顷没说话,又补充道:“当年触怒郢王的是那篇《讨郢王书》,檄文的主笔是一名叫萧炯呈的学生。当年青岚书院出事后,他便逃离了江南,也并未继续考取功名,如今下落不明。” 郦酥衣揉了揉太阳穴,有些烦躁。 他能不能说点儿有用的? 沈兰蘅似乎也察觉出对方的情绪,他认真想了想,补充道: “对了,对于萧炯呈,我有些印象。当时他个子不算太高,相貌也平平无奇。他的左边鼻翼处有一道很浅的胎记,平日喜欢用脂粉涂盖着,因为这件事,书院里许多学生耻笑过他。” 沈兰蘅这么一说,沈顷好像想起来了。 当年学堂里,似乎有这么一个人。 …… 待她醒来,便已在郎中萧氏家中。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