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顿几瞬,终于将胡老太太母子已死的消息告知二人。 胡康林与胡皎皎毕竟还是半大孩子,听完难免惊诧,胡光硕是个偏心眼的王八蛋,但胡老太太待他们总还是有几分温情的,骤然听闻二人昨夜都已经被舅舅所杀,难免为之变色。 兄妹俩年纪相同,但“大事”上边,胡皎皎还是要等哥哥拿主意的,这时候便皱着小眉头看向哥哥,等着他出口评判。 何氏心头也微微有些忐忑,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儿子。 胡康林是胡家长孙,从胡老太太那儿得到的偏爱也多一些,得知祖母死讯之后,说半分都不伤神是骗人的,只是低头沉思许久,终究还是道:“舅舅的做法,其实没什么问题。” 他抿一下嘴唇,慢慢道:“祖母的确待我不坏,但是也不能因此抵消掉祖母对娘的坏,我不能因为自己得到的善待,就对于娘这些年来遭受到的委屈视若无睹。再则,舅舅也审了祖母的陪房,祖母她为了娘的嫁妆,是想要折磨死娘的,实际上她也那么做了,那个姓费的姑娘不就是祖母坚持要娶进门的吗?” 胡康林道:“爹跟娘都是至亲,祖母跟舅舅也是,都是血缘骨肉,是非曲直,该论的便是一个理字了。” 胡皎皎被哥哥说服了,回想起父亲面容,神情中不禁闪过一抹畏惧和不忍:“可是直接挖出爹的心肝,实在是太残忍了……” 胡康林道:“人无信不立,那是爹亲口对外祖母做出的承诺,从舅舅的角度来看,这么做也无可厚非。” 胡皎皎皱起眉头:“哥哥,你怎么这样?爹他再不好,也是我们的父亲啊!” 胡康林不气不恼,只是问妹妹:“娇娇,你是觉得舅舅做的太过分了吗?还是觉得娘对祖母和爹太冷漠了?” 胡皎皎低下头,不敢说话,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腰间丝绦。 何氏见状,并不动气,只温和道:“没关系的,咱们是一家人,有什么话都可以打开天窗说个明白,娘不会怪你的。” 胡皎皎垂着眼睫,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。 “可是皎皎,我觉得你这么想舅舅和娘,也不太对。” 胡康林坐到妹妹身边去,兄妹俩肩头挨在一起。 他拉着妹妹的手,说:“娘为我们忍受祖母的刁难和姑姑的欺辱,忍耐张姨娘的寻衅,但凡不是为着我们,她怎么会过得这么苦?娘有手有脚,若不是有我们拖累,早就解脱了,何必留在胡家虚耗?而爹呢,这些年他又为我们做过什么?” “说的通俗易懂一点,娘是常行善事,最后却因为些微瑕疵功败垂成,而爹呢,却是放下屠刀、立地成佛,这公平吗?更何况屠刀不是爹自愿放下的,是被舅舅夺走的。” 何姣姣听得涨红了脸,愧疚的低着头,不敢看母亲此时神色。 何氏也不曾想儿子能说出这样一席话来,心中又是熨帖,又是动容,欣然一笑,不曾做声。 胡康林则继续同妹妹道:“爹跟祖母去了,我心里也难过,书上讲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但是死并不能消弭罪恶,毕竟他们的死并不是为了恕罪,而是纯粹因为舅舅的惩处。你只看到祖母跟爹指缝里露出来的些许温情,却忘记了这些年为我们挡风遮雨的娘,这不也很过分吗?” 第137章 反派他不香吗?真不香6 胡皎皎本就涨红的面颊愈发烫了起来,恨不能把头埋进脖子里边去,手指局促的捏着衣角,不敢看娘和哥哥现在的神情。 何氏见她如此,却是心下大安,天下儿女在母亲面前总是有着无限豁免权的,只要不是罪大恶极,无论到了何等境地,在母亲面前,终究会有回旋余地。 更何况女儿只是个八岁的孩子,又是胡家血脉,在胡家时虽也不被优待,但较之风刀霜剑严相逼的自己,境遇却是好之又好,真的要求她马上接受祖母和父亲被舅父所杀、父亲还被剜了心肝的事实,也未免太过苛刻。 儿子聪敏懂事,何氏内心自然欢喜,女儿一时钻了牛角尖,经由儿子劝慰之后能想明白这个道理,何氏更觉欣慰。 胡皎皎一直红着脸没有说话,何氏也不强求,温柔抚了抚女儿发顶,道:“没关系,娘能体谅,咱们是一家人,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,娘只怕你们什么事都憋在心里,生生叫咱们娘仨疏远了。” 她语重心长道:“哥哥一直惦念着我们母子三人,了结胡家的事情之后,又接我们上京居住,他是一番好意,满心关切,我们却不能当成理所当然。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,这话虽有失情理,可成婚之后骨肉疏离的事情还少吗?不说别的,只看你外祖父——那是我的生身父亲,这些年来,又何曾管过我的死活!” 何氏说到此处,触动情肠,不禁流下眼泪来。 胡皎皎心里又愧又疼,小声抽泣着道:“娘,你别哭!都是我不好,惹你伤心了!” 何氏抬手拭泪,笑着摇头:“你外祖父无情,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。”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