舅有救命之情,外祖父便做主,将这孤女给舅舅做妾,格外照拂。” “做妾?”阿殷诧异皱眉。 “田将军虽舍命抗敌,那场大战却败了。”定王端坐,神情阴沉莫辨,“当时在位的还是睿宗皇帝,怒责战败之事,谁敢取败军之将的遗女?况田氏对舅舅也颇敬仰,此事便成了。后来田氏难产而死,舅母便将丽华记为嫡出,十分疼爱。舅舅虽对铁衣严苛,待她也格外宽和,常会纵容。” 难怪谨妃对隋丽华和颜悦色,想来也是为了这层渊源。 阿殷叹道:“难怪母妃那样喜欢她。” “母妃当初跟田氏也算闺中密友,且她性格活泼可亲,幼时常入宫陪伴母妃,所以格外疼爱。” 阿殷理清其中缘由,想到北庭战事,一时沉默。 直到马车进了王府,两人下车时,阿殷才忽然想起来—— “殿下这位表妹,可曾定亲?” “不曾定亲。” “那殿下可要当心了,”阿殷凑过去压低声音,“皇后娘娘将她送到母妃身边,未必是好意。兴许母妃念她身世特殊,便同殿下的外祖一样,叫殿下收了她来照顾也说不定。” 定王瞧她那打趣的神情,唇角微勾起,摇头道:“母妃不至于。” 阿殷只笑了笑,显然不同意。朝堂上的事情,她的判断推测确实远不及定王,但要说女儿家的心思,她却比定王敏感许多。且不说隋丽华今日宴席上看定王的眼神,单是相见后那刻意冷淡的态度和脱口而出的“侧妃”二字,便知这位表妹的心思。皇后先前推出高妘,如今迎来隋丽华,还真是招不在新,只看是否管用。 况且看定王今日之表现,明明看出隋丽华撒谎,却还赞她书法进益,这表妹的身份,毕竟还是有些用处。 两人走了片刻,定王瞧她神色变幻,偏头道:“喝醋了?” 低沉的声音入耳,阿殷侧头看他,分明读出些许得色。 “殿下想多了!”她挑眉而笑,眼底光华流转,妆容钗簪衬托之下,愈见精致娇美。正好到了岔路口,阿殷见定王似要来揽腰身,便抢着斜部滑开数尺,盈盈行礼道:“身上有些冷,就不陪殿下去书房了。”说罢竟自扬长而去,修长的身影快步走过甬道,披风之下,裙底的红梅翻起波浪。 ——即便穿着婉转衣裙,她那背脊依旧挺直,明练而爽利。 是夜,由于阿殷身体不适,定王数番求欢被拒,只能抱着睡了一宿。 * 十一月中旬,谨妃以连夜梦魇,梦到父兄为由,求得永初帝恩准,往铁甲寺去进香。 定王与阿殷着了素服相伴,隋夫人亦带了家中仆婢前往,正好将在宫中住了数日的隋丽华接回。 谨妃出宫,仪仗自然隆重整肃,更因隋家数代忠魂,永初帝令礼部和内廷有司郑重筹备,路上禁军开道,祭品甚隆,另有得道高僧随同前往。 祭完家庙,离定下的回宫时辰尚有两三柱香的功夫。谨妃怀念亲人,便在庙后的屋舍中独坐,除了贴身宫婢,将随行之人尽数留在外面。 定王和阿殷入内陪伴,特意寻来的女郎中便以阿殷身边嬷嬷的装扮进入屋中。 这女郎中已有四十余岁,出自岐黄世家,祖上也曾任过太医院院判,后因犯事被问罪,家眷皆迁出京城,在外面开馆谋生。女郎中天赋极高,医术精湛,在当地极有名气,只因未在京城开馆,所以京中少有人知——若非常荀寻来,定王和阿殷也不知道这号人物。 据常荀所言,这女郎中的医术,绝不在当今太医院院判之下。 定王将先前疑惑向谨妃道明,请女郎中为谨妃请脉。女郎中依命把脉片刻,“咦”了一声,凝神又诊,如是三次,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。她端然跪在地上,虽是面对皇妃王爷,神色却无半分波澜,只缓声道:“娘娘贵体日渐虚弱,是因误服药物之故。民妇推断了王妃日常用药的方子,斗胆写来,请娘娘看看是否如实。” 说罢,取了旁边笔墨,不过片刻便写了方子,递到谨妃跟前。 谨妃接来过目,面色微微变了,“确是此方。” “能开出这方子的,想来也是有道的名医。此方确实对娘娘的病有用,只是其中一味药失了分寸。”女郎中伸手往那方子上一点,道:“凡天下药材,皆有三分毒性,此药若以三钱而用,在别处并无不妥。只是娘娘贵体有阴虚之状,以三钱用之,未免失当。长久服用,必损贵体,娘娘用此方,想必已有大半年了?” 未待谨妃答话,定王已是面色稍变,“已有八月。” 女郎中颔首,因谨妃和定王请她免礼,便在旁边竹凳上欠身坐了,环视四周。 定王会意,命人至外等候,只留谨妃、他和阿殷在侧。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