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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节


灵涂炭的土地,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。拨开那些臣子们刻意粉饰的太平和安宁,他要用他的眼睛看,用他的鞋履亲自丈量。

    皇宫是个珠光宝气的笼子,笼子里住着一个皇帝。这么多年来,他并没有得到过父皇的肯定,所以他不知道,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多么值得称赞。他一直都觉得,自己是一个糟糕的皇帝。

    陆青婵很想告诉他,他不是这样的人,但是她向来沉默惯了,并不是一个喜欢过多表带自己想法的人,张了张口,有些话依然没有说出来。

    男人的某些想法,注定是不会告诉女人的,他们愿意讲述的大都是平宁和温热,而不说的,就是另一层出离温情之外的东西了。

    那是兵马厮杀,是冷铁的歌唱,是血管深处骨子里的天性喷薄欲出。是需要刻在勒功石上的,写进青史里的博弈。

    这些酣畅淋漓的话,是生性冲淡平和的女人所不能理解的,这些刀光剑影与紫禁城的金玉辉煌融合在一起,有时也会让人生出恍惚,认为它也是紫禁城中富贵的另一种表达。

    萧恪看出了陆青婵的欲言又止,但是他并不期待陆青婵能懂。

    她不过是一个处处带着温情的女人,她是茫茫世间一抹特殊的瑰丽颜色,她有着女子身上少见的才情,虽然她藏拙不发,可萧恪明白,久居在深宫之中,她骨子里依然有着一股特殊的倔强,这是没有被岁月掩埋的东西。萧恪内心觉得可喜,但也仅此而已,女人注定是权力的附属品,她们是一个又一个代表着尊贵雍容华丽的符号。

    陆青婵生来就是一个不喜欢多言的人,她沉默的模样,像是这个煊赫王朝中,一个不起眼的陪衬,不过他有时候也会好奇,她心里到底想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想说什么就说吧。”

    陆青婵迟疑了一下,依旧轻声说:“我说了,皇上不要生气。”

    她用了一个更谦卑的姿态,萧恪嗯了一声,陆青婵才继续说:“我曾在读皇上的书中看见过皇上写的批注: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皇上有兼济天下之心,但是我觉得,有些事并不是刀剑就能解决的。文人有文人的傲骨,偏喜欢恃才傲物,把皇上的杀伐当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。皇上行杀伐,天经地义。可皇上不行杀伐,能得到的或许更多。”

    时代倾轧,王朝更迭,臣子和君上在同时以各自的方式伸出试探的触角,臣子们在挑战着君主的底线,彼此之间你进我退,没有一刻停歇。

    他抬起头,摘去陆青婵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的一片草叶,他抬手摘去:“你又放肆了。”看似是在指责,语气却十分平淡,听不出生气的意思,“你说的话,朕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看着陆青婵乖觉地嗯了声,慧寂大师的谶语又回响在耳边,让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好像伸出了一双手,搅揉着他的冷静,莫名的情绪膨胀得近乎炸裂开来。

    若是有法子能把她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该多好。

    然而,然而。

    清风吹过,远处有不知名的鸟在枝桠间啁啾。萧恪突然浅浅地蹙起了眉心,看向官道方向。从那边传来了一阵得得的马蹄声。

    不同的马蹄声,萧恪也听过很多次。军中的战马大都钉了马掌,马蹄声清脆,寻常农人家的马大多是用以背驼,农人钉不起马掌,故而马蹄声低沉。迎面来的马蹄声清晰可闻,显然是官府才会用的马匹。

    很快,马蹄声停了,前面的农田里传来一声斩钉截铁的命令:“都给我踩过去!”

    刚过了春种的日子,有的水田里是今年新插的秧苗,若是踏过去,那今年的收成便都是毁于一旦。萧恪的手在袖中握紧,有善小心地跑过来低声问:“主子,咱们……”

    萧恪抬了抬手:“朕倒要看看,他们想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那边很快就喧哗起来,“你们还有没有王法!”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,因为情绪激动,有些地方的咬字都开始颤抖起来,显得有几分声嘶力竭,“李仁贵,你既是一方父母官,怎么能做如此鱼肉百姓的事!”

    “是啊,凭什么!”

    “怕错过农时,我们全家老小从早忙到深夜,如今刚刚种好,你就要毁了,今年这个冬天我们该怎么过!你要让我们饿死么?”

    “都给我住口!”而后便是一声响亮的马鞭声,紧跟着就是几声哀嚎,“一群乱民!这是国策,你们懂得什么是国策么,就是皇上要征你们的土地,为皇上做事,是你们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儿!”

    “皇上?”一时间窃窃私语声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胡说!”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,“皇上如今施行仁政,已减免浙直两地的赋税,分明是与民休息,怎么可能又圈占土地。是你李仁贵假公济私,要拿我们的土地建你的私宅吧!”

    “一群暴民!乱民!”李仁m.FenGYe-Zn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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