贵的脸上露出几分凶狠的光,“把他们拉开,荆扶山,老子敬你是个读书人,虽然读了半辈子书也没考中个举人。你要是再不识好歹,老子连你一起打!” “李仁贵,我为什么没考中,你比我清楚得多吧。”离得有些远,陆青婵没有看清那人多长相,只能远远看见是一个颀长而挺拔的身躯,“这些都无所谓了,苏州城内外数十万生民,你今日圈占这片土地,明天还有下一片,早晚有一天,风声传到京城去,你的举人老爷就做不成了!” “就凭你?”李仁贵哈哈一笑,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你知道户部尚书李授业李大人是我什么人吗?你以为你写的那些酸文章,真的能送到皇上面前吗?别做梦了!” “有善。”萧恪对着有善招了招手,轻声说了几句,有善点了点头,萧恪转身大步向外走去,把远处嘈杂的人声抛在身后,有善指挥着身边的几个侍卫大臣:“你、你、还有你俩,去,把那个不识好歹的狗官给捆起来!”又说了几句,一回头正巧看见陆青婵还站在原地,有善连忙说:“娘娘,您快跟上啊!”陆青婵嗯了声,拎起裙摆紧走了两步跟在萧恪身后。 四年前的春夜里,萧恪带大军孤军深入,生生把苏州城从叛军的手中掠夺了回来。在鏖战的许多个夜晚里,他身边的将士说:“殿下你看,苏州的土地多肥沃,往后不知道要给咱大佑产多少粮食,多少丝绸。”说完之后,他甚至憨厚地笑了一下,“也许往后,俺婆娘也能穿得起丝绸了,俺的娃娃也不会像俺一样挨饿受冻了。”他的目光越发坚定起来,“所以,俺一定得把苏州城打下来!” 不亲身经历过战争的残酷,那些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,或许永远都不会被珍惜。萧恪的手背上暴出了青筋。李仁贵、李授业,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牵连其中。萧恪只恨不的把他们全部罢免。 他的步子很快,走出百时步才将将回神,这才发觉陆青婵拎着裙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,也走了老远,他步子大,陆青婵跟得有些费力,萧恪慢了几分等她上前:“朕还有别的事要办,一会儿你和有善先回去。” 萧恪的嘴角抿成一条线,这是他发怒的征兆,陆青婵仰着巴掌大的脸看着他:“皇上真的要行杀伐么?” 陆青婵的眼睛是她五官中长得最特别的地方,远山眉纤巧而平,双眸翦水仿若明珠千斛,她看着萧恪,眼睛一眨不眨,像是一匹幼弱的鹿。萧恪袖中握成拳的手终于松开了,他轻声说:“朕今日不杀人。” 这次陆青婵反倒觉得讶异了。 萧恪是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,不管是领军交战还是为君治国,他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,而现在,萧恪对陆青婵说的这句话,倒像极了一句认真的承诺。 * 萧恪一直到深夜都没回来,过了人定从直隶总督府传来消息,让把陆青婵接过去。陆青婵轻声细语指挥着奴才们收拾东西,她心里知道,应该是天子的御驾到了苏州,萧恪也无需再遮掩身份了。 春日的夜里渗透着几分寒津津的凉意,子苓把那件霜色的斗篷披在陆青婵肩上,陆青婵对她说:“帮我把头发梳一遍,再选两支簪子戴。” 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,陆青婵一向是最寡淡的打扮,看上去像极了低品级的小主,这还是她头一回要求主动梳妆。子苓应了,把她的头发重新拆开绾发。陆青婵的头发光滑而柔顺,在烛光下隐约发出一圈黛色的光,子苓把掐丝点翠并蒂木兰花的簪子插进她的发间,轻轻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层胭脂,最后点上了口脂。 把灯烛拿过来细看,就连子苓也看得微微发愣。见惯了陆青婵不施粉黛的模样,今日不过略打扮了几分,整个人便呈现出一种富丽辉煌的美来。 陆青婵原本也是珠翠堆盈出来的美人,早些年间出入宫闱,骨子里带着和公主们一样的雍容,只是她原本就不喜欢浓妆艳抹,不管是在瀛台后来还是回紫禁城,都嫌少打扮自己罢了。 见子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,陆青婵温声说:“咱们要去直隶总督府,我是皇上带来的人,代表的是皇家的尊贵体面。若是比不过直隶总督府的女眷,便是丢了皇家的颜面。”她缓缓站起身:“走吧。” * 萧恪没有令人另建别宫,直隶总督韩立忙把自己最好的房间早早的腾挪出来供皇上居住,可后来听说皇上身边还有一位不知身份的女眷,在屋舍的安排上又头大如斗起来。他给有善塞了银子,有善细语点拨说:“离皇上近些就成了,娘娘心性儿好,不是个喜欢摘人错处的。” 韩立忍不住多问了一句:“早也没听说过皇上宫里有哪位娘娘啊。” 有善伶俐地一笑:“这位娘娘啊,日后前途无量。”点到这就不再说了,有善给他行了个礼就往萧恪身边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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