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秋摇摇头,拖着撞痛了的腿,呲牙咧嘴地往外走,没了红烧肉,她不能连晚饭都不吃啊。 王大夫叫住了她,伸手指指墙上的挂钟,示意她清醒点儿。 余秋看着墙上的时针已经走向了阿拉伯数字7,顿时恨得直跺脚,结果带动了她腿上的撞伤,痛得她一个劲儿的哎呦哎呦。 这回可真是亏大了,还摔了一跤不说还损失了一坛子的红烧肉,外加那个坛子。 余秋其实有些生气了,她虽然能够理解患者家属担心自己亲人的心情,但是他们不闻不问她的情况也实在太过分了。 难道就因为她是医生,所以被病人撞了损失惨重,对方就不需要给予任何赔偿甚至道歉吗?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,这个损失要怎么算? 在这个时代,酒可是奢侈品,吃的粮食都不够,有多少人舍得买酒喝?她就不相信这户人家没有经济能力赔偿。 整整一坛子的红烧肉呢! 何东胜看了演余秋的腿,示意她坐下来:“你也查查吧,别被撞断了骨头。” 王医生赶紧接话:“对对对,你摔的可不轻。” 何东胜往前走了两步,对着患者家属,表情看上去有点儿犹豫:“那个,虽然说这现在讲这个事情好像不太合适,但你们家老爷子把我的红烧肉坛子撞碎了,这事儿到底该有个说法吧。” 余秋按着自己膝盖的手停下了,她惊讶地抬起头看何东胜,完全想不到这人居然偷偷转换的概念,这下子苦主居然变成了他。 何东胜表情十分为难的样子:“这红烧肉可都是上好的五花肉,我花了好大功夫才买到的肉。这坛子也是我托人从县城买回来的。实在不是我不大方,这是我们生产队的东西,我大方不了。” 老太太跟没听到一样,人就坐在床边,眼睛只盯着她家老头子看。 他家儿子倒是有些尴尬,伸手摸起了鼻子。 何东胜完全没有就此轻轻翻篇的意思,还追着不放:“同志,我就不跟你们算油盐酱醋的钱以及费的柴火了,起码这一坛子红烧肉的原料跟坛子,你们得赔偿我吧。” 患者的儿子被他追着,面子上挂不住,总算伸手掏口袋:“我记得肉价是8毛钱一斤,你这坛子肉差不多半斤吧。算了,我就算一斤。这个坛子也就是打酒剩下的酒坛子,我给你两块钱吧。” 何东胜笑了,声音轻飘飘的:“我给你两块钱,你把原样的红烧肉给我端过来,有多少我要多少。” 侯向群也忍不住冷笑,按照8毛钱一斤肉的标准打发叫花子呢?肉票怎么算?就算有了肉票有了钱就一定能够买到猪肉吗? 开什么玩笑?人人都盯着那五花肉呢,没门路没关系的人除非头天晚上就在那里排队,否则轮到的时候只有瘦肉跟骨头。 没有肉票,那就碰运气吧,冒着风险去农民私底下组织的小市场,运气极佳的情况下说不定可以用10来块钱买到一斤肉。 王医生也跟着帮腔,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:“两块钱就有一坛子红烧肉啦?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肉了?哎哟,你这位同志能耐可真大。” 那衣冠楚楚的中年人面子挂不住,只得悻悻地又掏出了五块钱,老大不乐意的模样:“这样总行了吧?” 何东胜干脆利落地摇摇头:“同志,你自己去看看那坛子,县城商店买的,7块钱一只,我还托了好大的人情。” 那中年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:“你是同志怎么回事?怎么能漫天要价呢?告诉你,别搞资本主义的那一套,这是行不通的。一个坛子7块钱,你哄谁呢?” 何东胜一点儿退让的意思都没有:“就是因为社会主义新中国,所以干部才不能仗势欺人,损坏了贫下中农的东西也不赔偿。你要觉得那坛子不值7块钱,你去跟商店说呀,和我讲有什么用?” 男人的脸阴得能滴水,他从口袋里头掏钱的时候,嘴里头还在骂骂咧咧。 余秋看着那个一动不动,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一尊雕像的老太太,微微皱了皱眉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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