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光自天边行来,落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,带上光斑,搅碎空气,跟着风落到了小木鱼的面前。 剑囚坐在小木鱼的面前,那道光恰好照在了他的脸上。 他蜷缩在那张太师椅上,看上去好像衰老了许多。剑囚从喉咙里发出光一声嘟囔,咳嗽了一声,“你的时候到了。” 小木鱼抬起头,他所在的即是唐未济先前所在的小院,他仔细听风中传来的声音。“杀!”,“不杀不行”,“此为奸细,不可审。”之类的话零零碎碎传过来,尚且能听见其中杂着的声嘶力竭的怒吼。 小木鱼抬起头,站起身子,整理好自己的衣物,用冷水洗了把脸,面对着小院的院门坐着。 剑囚静静地坐在刚刚抽出绿紫嫩芽的葡萄藤之下,一言不发,气氛凝重。 小木鱼突然问道:“我师兄之前在这里呆过?” 剑囚点了点头,小木鱼便不说话了。 剑囚突地说话,“你今年多大了。” 小木鱼摇了摇头,表示自己也不记得了。 “有二十岁了么。”剑囚问他。 “还没。”小木鱼老实回答。 “没到二十岁就要死了,你不害怕么。”剑囚眯着眼睛问他。 “害怕。”小木鱼说道。 “既然害怕,为什么不求我放了你。” “害怕归害怕,这是我必须承担的后果。” “你知道今天那些吵着要杀你的人是谁么。”剑囚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挑了挑眉毛。 “不知道。” “不想知道?” “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。” “我可以让你师兄帮你去报仇。” “不用。”小木鱼转过头看着他,一字字道:“一人做事一人当,这是我的事情,与我师兄无关。” “可惜啊,可惜。”剑囚仔细打量着他,缓缓站起身来,摇晃着往屋子里走去,“可惜你先练的不是剑。” 他顿住步子,“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情就足够了,你记住这句话。” 小木鱼茫然看着他,不知道他与自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 院门被人粗暴地推开,一位面色冷肃的羽林卫牙将走了进来,冰冷地宣读了圣皇的诏书,将小木鱼从这里提走,正式投入刑部大牢。等待着他的将是七日审讯与探查,以及这些行动过后的斩立决。 …… 月明,云行,黯了,又亮了。 兵宏感受着这股秋凉,心中凉意更重。 他原以为唐未济是不同的,是区别于自己存在的值得托付一生的好兄弟,可现在看来,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。 是啊,只要是个人,怎么可能不贪生怕死没有自己的私心呢。唐未济现在已经不是大唐侯爷,已经没有了过去的身份,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呢。 当初站在化广峰上挡在小木鱼身前的唐未济,终究还是变了,终究还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,捶散了意气。 痴心妄想,痴心妄想。 兵宏狠狠跺着脚步,身子从一开始的佝偻变得伟岸,他大步往前方走去。 他挥舞着自己的胳膊,胸中似乎是燃烧着一团火。他对唐未济鄙夷万分,痛惜小木鱼要因为这样无稽的理由死去。 痴心妄想,痴心妄想! 他在心里头大骂着自己,大骂自己看错了人,大骂自己脑子不清醒了才会走到这里来告诉唐未济这个消息。 他已经变了,他现在是一个懦夫而已,他怎么敢站出来。 他不再是大唐那位年轻的小侯爷,不再是三代弟子中屈指可数的绝顶天才,不再拥有这些伴身的荣誉,也不配兵宏再称呼他一声师兄。 那坛子云饮酒,便当是喂了狗吧! 果然,人都是有着自己劣根性的,果然人都是会变的,果然人都是会被安逸的生活腐蚀的。 兵宏眼中冒着火,继续往前走。 他渐渐走远,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,渐渐地,他再没了踪迹。 小木鱼,不是我不帮你,是你唐师兄根本不在乎你,我星罗谷弟子兵宏,天生怕死,帮不了你,你方寸山二师兄贪生怕死,无端鼠辈! 风推动着月光,把这片大地上的阴霾驱散,将一切都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霜,看上去又像是细细的盐粒。 阳秋站在院子里,看着依旧紧闭的屋门,心中罕见有了些许不满和犹豫,他钉在那边,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。 朱仲春不明白小木鱼是谁,也不明白气氛为什么变得如此尴尬,他挠了挠头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