集中涣散模糊的目光,直直的盯向丈夫,颤栗的双手碰触到他湿漉漉的脸庞,随即挽起一抹笑靥,像是在宽慰他的哀伤。 闵瑞抬头抹了把脸,依话照坐,捞起女人虚弱的身躯,让她背靠他的胸膛。 “夫人……” 他本想和她说些什么,声音才出咽喉,就已经哽得不成样子了。 女人撑着一口气,持着轻柔苍白的微笑: “王爷,莫要难过。妾身十六岁被王爷的花轿抬入闵府,又蒙王爷恩宠,与妾身相敬如宾。您贵为朝廷一品公却未曾纳一房妾室,您对妾身的好,妾身铭记在心……” 闵瑞萋萋阖目,用力摇了摇头: “是本王不好,本王戎马半生多让家眷承受颠沛流离之苦。眼下才是稳定,夫人就……” 男子握住女人冰凉的手,哭得溃不成军。 “切莫如此……” 女人的呼吸微弱而急促,声音好像凝在咽喉而无力倾出,听起来缈如轻烟,随时都有散去的可能: “王爷,妾身此生有幸追随王爷心愿足矣,唯有两件憾事抱恨不已。其一,妾身福薄,不能陪伴王爷白首;其二,那年是妾身糊涂,只为保全俊儿便狠心舍弃了珠儿啊!妾身对不起她,若非那场变故,她也许就不会进得深宫,更不会年纪轻轻守寡,纵然晋为太妃也无一男半女傍身。都是妾身的错,妾身最最对不起咱们的女儿啊——” 当年赶往桂平的途中狠心肠撇下亲生女儿的事,至今都是横在女人心头的一枚利刺。每每想起,心房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,那如同无数虫蚁的啃咬总会让她痛不欲生。 大限在际,闵刑氏不禁再次面对夫君追心忏悔,嚎啕大哭着又喷出一口老血来。 男子用帕子为她擦抹干净,内心哀恸更甚,搂紧女人颤栗发冷的身子,表情沉痛而沧桑: “本王并不怪你,咱们的女儿业已原谅了你,你何苦还要为难自己?” 女人陡然反握住男人的手掌,力气大到惊人。 她与男子四目相对,直愣愣的眼神睇视男人的脸孔寸步不移,目光倏然澄明,分外的夺人。 闵瑞脊背阵阵发紧,心猛的悬到了嗓子眼。 他暗自祈祷,这千万别是她的回光返照。 “王爷…夫君…答应我,万万不可造反、万万不可——” 一句“夫君”,听得闵瑞心如刀割: “原来,俊儿方才的话…夫人全听到了。” 女人情绪一反常态的焦灼,急急晃着他的大手,哀哀重复: “万万不可造反,答应妾身,万万答应,否则妾身死不瞑目啊!” “夫人……” “王爷,就算为了咱们的珠儿啊!她尚在宫中,性命被新帝捏在掌心里,你这边一旦举义,她那头必会被新帝诛杀。王爷,万万不可啊!” 女人剧烈咳嗽起来,呕出一口口的黑血。 闵瑞深呼一口气,眉眼沉沉像是在激烈挣扎过后下了极大的决心。 清泪滚滚而下,男人声音沉缓无力: “本王答应你,本王定会想个妥善之策……” “王爷切不可忘…切不可忘……” 女人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,声音软若游丝,越发微弱直至消逝。她沉沉靠在夫君的胸怀里,安然合上了眼睛。 “夫人?……夫人!” …… 天色擦黑那会儿,闵府里里外外高挂白绫素幡,阖府上下沉浸在无抵的悲伤之中。 灵堂,闵瑞呆呆的守在火盆前,默默往盆里投入一摞摞的纸钱。 晚风寂寂,飞灰飘扬旋而坠落,一派苍茫堆积成伤。 身旁黑影闪过,有一人走到香案前,步伐轻盈几乎无声。 点燃三柱香,他面对排位躬身拜祭着。 闵瑞只当是程万里妥当处置了刘太监一伙人,如今赶来国公府探望。 “新帝即将御驾亲临威海,你们东厂下一步有何计划?” 闵瑞没有刻意抬头去看香案前面的人,两眼只死死的盯向铜盆里跳跃的火光,凄凉无温的眸被那狰狞的火苗子映得红咄咄的,却是异常冷戾袭人。 “对外而言你已是个死人了,总该装得更像个死人,才好瞒过新帝的眼,是不是?” 那人的声音,并不是程千户的! 闵瑞惊愕非凡,举目之时那人也侧身向他看过来。 玄裳挺拔身姿落拓,眉眼含笑俊逸无俦。 他不是东厂提督冷青堂,又是何人?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