秀跟着放下手里的盏,从容应对:“我想着大奶奶今日是刚开始接手管,那些账本又繁琐细碎,要是我一下就将所有账目就拿来给大奶奶看,怕伤了大奶奶的心神,太太可还等着孙辈呢。” 空气静寂了几瞬。 又是子嗣。 “李嫂子说的是,慢慢来比较好,不易操之过急。”宝因嘴角弧度恢复平整,有意加重了最后两字的音,语气依旧未变,“我到底才只来林府四日。” 李秀被这话一噎,自己一时听不出是好是坏,女子嘴角虽然没有笑了,可眼里也没有什么不悦,琢磨半晌,最后说道:“太太与几位夫人相约要给宝华寺的如来像重塑金身,前几日就吩咐下来的。” 道教虽为国教,但其余教法仍可自由去信,郗氏便信佛,常年茹素,也因此与其他贵妇少有交情,上层贵族皆是推崇道教,佛儒多半为平民百姓所推崇。 国法也有规定异教建寺造庙不可超越道观之数,而宝华寺是第一间建起来的佛寺。 宝因理解郗氏的心,再者姑氏要做的事,她也不能阻止:“李嫂子按照太太吩咐去办就是,我才开始管家,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,日后少不得要劳烦你。” “那我便去了。”李秀边说边起身,手下意识就要去拿东西。 宝因斜乜一眼,装作没瞧见李秀想要去拿账本和钥匙的手,眨眼点头。 李秀也立即反应过来,装作无事发生的说上几句告退的话就出去了。 玉藻正握着药炉的短把手,小心翼翼往碗里倒,听着身后的声音,直起身跟李秀寒暄了几句,然后双手捧着药赶紧往屋里走,只是她脚才进去,就看见原本坐榻上的人走进了里屋,以为是有事。 “大奶奶。”她停在原地,“药好了,要现在喝吗?” 宝因把府牌和钥匙收进暖榻的矮柜里,脑中忽浮现起那时的合卺酒,摇头扶额,纵是想不喝也不敢了:“端进来吧。” 玉藻进去将药碗递过去,想起李秀的那些话,以为女子哪里伤了:“大爷怎么突然抓药,大奶奶哪里不舒服吗?” 话是无错的,但却让人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,她没有哪里不舒服,宝因垂眸盯着有些黑黄的汤药,郗氏和李秀的话也一个劲的钻进脑子里,这药经过舌头喉咙时,又变得苦涩了几分。 玉藻不知女子在想这些,转而问道:“福梅院没发生什么事吧?” 等人走后,她才反应过来李秀那番话颇为怪异,她在府中十几年与大奶奶去福梅院又有何干系。 宝因笑着摇头:“太太让我管家。” “那李婶子......?” 玉藻不信李秀还会这么和颜悦色的跑来微明院,府里以前没个掌事的女主人,她能狐假虎威,现在有了,她又要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上去,心里不恨才怪。 因下过一场大雨,雨水的那种酸臭味似有似无。 宝因舀了勺香粉进博山炉:“太太要她帮衬我。” 玉藻这下恍然大悟,忍不住讥笑道:“怪不得她那样呢。” - 裴爽身为司法参事,深知自己早犯了律法,故对林业绥笞自己并无异议,这些世族可以不尊律法,但他绝不会侮辱自己所学,可在听到男子那句“笞其母”,本委靡不振、站无站相的他瞬间清醒。 他立即铿锵有力的质问:“下官犯法,我母亲有何罪?” “生子不教。” 林业绥一字一句的出口,犹如石头压在身上。 裴爽霎时怒上心头,经由面容而显现,冲冠眦裂:“林业史凭何说出此话侮辱我母亲。” 他七岁丧父,由母亲一人抚养长大,忠孝仁义礼义信都是母亲一字一字所教,为官理当正直,为大官,则利万民,为小官,则利近身之民。 “令尊教你领万民所纳的奉秩,不办万民的事。”林业绥语气平缓,冷静的看着裴爽的愤怒,出口诘问,“此乃侮辱?” 裴爽怒瞪的双眼顿时没了气焰,是他让母亲蒙辱了。m.fENgYe-Zn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