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州神武营 带着麾下士兵操练一阵,想起方纔骑在马背上射出那几箭,每一支皆是稳稳钉在靶心,来此大半年,终是渐渐获得军中上下信任的皇甫聿璋,即便箭已脱手,右掌仍是随着胸中澎湃鼓动,抖得不停。 他紧握腰间吴鉤,抬眼一望,始知四周景色已在不经意间转变,初来乍到时绿草像初生细芽,如今已是略显枯黄。 秋风愁煞人,营伍经过连月以来的严酷操练,在聂琰厉兵秣马之下,神武营兵强马壮,已不可同日而语。 自知与西南王室一战已迫在眉睫的聿璋走回军帐,研墨提笔,想给远在千里之外的韵贵妃写封家书,想了又想,却是不知该如何提笔才好。 『我期待着能听闻你——立下战功的捷报。』聿琤于春宴那时所说的那句话,就像紧箍咒般套在他身上;然而他所想的,却不单只是立功与否的问题。 『在外头不比在宫里,之前给你送去的东西谨慎点用,娘娘跟父皇,还有咱都在京城等着你哪……万事小心。』 活着回京。 聿珏对他说的话,反倒成了在艰难时刻,一解胸中躁动的良药;韵贵妃的泪眼彷彿现前,提醒着他,远在皇宫那处,等着他的,除了那些个不怀好意的算计之外,还有一份难得的,亲情。 「聿璋!」提笔的手因这声叫唤顿了顿,纸张顿时洒上几点墨来。他抬起眼,原来是公孙騫。「你果然在这儿!粮秣运来了,还有铁戟、陌刀等兵器,将军差你去点收!」 「我这就去。」他搁下笔,掛起腰间陌刀就要出军帐,那公孙騫却是一脸凝重地推住他的肩膀,「怎么了?」 「还有一件事。」公孙騫深吸了一口气,好似压在心底的话有千百斤重。「这月十六,咱们拔营突击。」 终于要开战了!聿璋挑眉,却是不觉得意外——在公孙騫说出下一句话之前。「你、我打头阵。」 什、什么?头阵?聿璋万万想不到,这衝锋陷阵、九死一生的职责,竟要交给他这么一个连战场都未曾实际见识过的少年将军! 紧咬着牙,终于知道为何公孙騫的脸色如此难看,聿璋紧咬着牙,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,「将军的主意?」 「嗯,除了大将军之外还能是谁?」公孙騫撇了撇嘴,不敢想像要是那些个前军将士得知是他们两人要来带领他们衝锋,究竟会引起怎般轩然大波。 「好……我明白了。」 公孙騫不禁瞪大了眼!「你、你明白什么了?」 「军令如山!将军已点名咱们俩打头阵,断无转圜馀地。」聿璋没露出丝毫惧怕懦弱,反而是平淡无波、慷慨就义的沉稳。「我去点收粮秣、兵器了。」 「等、等等,聿璋!你可是皇子啊……」公孙騫怪叫着,他没多做理会,逕自走出军帐。 是皇子又如何?还不是人生父母养,有血有肉的一个人罢了?他不欲死,试问整座神武营里,又寻得到几人视死如归? 想起了那封依旧空白的家书,聿璋的唇角没预期的,却是缓缓上扬。 他知道……该写些什么捎给母后了。 *** 京城的秋意较交州要来得更早,当柳蒔松拿着新裁好的秋装回翠华斋,聿珏与湘君正在后院走着剑法;知更备妥了热腾腾的银耳莲子汤,画眉正准备给海东青待着的鸟笼罩上一层厚实的黑棉布。 「哎!饿了、饿了!」聿珏木剑反握着,一把丢给了还捧着东西的柳蒔松;湘君见他腾不出手来接,赶紧伸指夺了过来。「哟!新衣,待会儿来瞧瞧……给本宫熬了什么?」 「您爱的银耳莲子汤,多掺了点蜂蜜。」 一听见有甜的可吃,聿珏笑得更加欢快,忙不迭饮了两口,看见鸟笼罩了黑布,她点点头,「不知道海东青待在京城里过冬……挺不挺得住?」 「湘君听闻关外大不似中原土地肥沃,一望无际、斗大的砂砾夹杂着尘土随风飞扬,偶尔飘雪打在人脸上,都要发疼。」她亦是望向罩了布的鸟笼,海东青在里头跳着,震得笼子晃盪。「在那样的情状下都能挺住,宫里这养尊处优的,对牠而言莫不是太舒适了?」 「原来是这样……湘君你怎么知道那些事儿来着?」 「不瞒殿下,您日课的时候,咱在文图阁与傅学士间谈,近日西荻王听说要亲临长安面圣,无巧不巧又谈及了您的海东青,这才听见她说了这么许多。」 原本湘君随着聿珏上日课是挺妥适,直到某回给唐縉抓到聿珏利用湘君帮忙她蒙混考试,使得她现在上课时,都是配个没啥交情的小太监研墨,湘君倒是乐得轻松,可以趁着点空档放风去。 「M.FenGYe-Zn.CoM